豆花饭
文/邵培德 刘婷婷  时间:2011年12月14日 浏览数: 打印

  “冒二头一碗……”当流汗的工人、泥脚的农民走进饭馆,迎门小二便拖长了声音,高腔大吼。里边师傅也拖长了声音应一句:“来啦……”

  客一坐定,冒尖冒尖一碗白干饭,一碗冒着热气的豆花和一个红红的蘸碟摆上桌。狼吞虎咽,三下五除二,不到十分钟,连蘸碟里的辣子水也不留一滴,然后利索的抓出八分钱,往桌上一放,起身走了。

  “八分一碗……”看那面相,皮展肤嫩,走姿缓步,小二的叫声就细长了些,师傅应答也嘬了声:“来啰……”

  这是吃笔墨饭的小职员,碗盛八分以表敬重,如加一个冒头,那就得罪斯文了。果然饭也吃得斯文,是一筷子调好的豆花送一小口饭,足足要吃半小时。然后掏出钱,数够一个二分,加一个一分,是三分的饭钱,一个整五分,是豆花加蘸碟的钱,再三看清楚,这才转身走了。

  五十余年前的这一幕,在偏僻的小镇的豆花店里,不知演绎了几百上千年,那时新中国才建立不久,一切还似乎保留着封建时代先民的饮食习惯。

  很快公私合营了,随着大跃进到来,各地办起人民公社大食堂,豆花饭店大多消失,61、2年大灾荒,这些饭店也就不再看见。继之文化大革命,上山下乡,76年打倒四人帮,恢复高考,我们从农村又回到城镇,改革开放后,豆花馆如雨后春笋,乡乡镇镇,遍地兴旺起来。

  然而我们却不再光顾。大酒店里的鸡鸭鱼肉,吃得餍,要换口味,有各种各样名小吃,有各具特色的地方菜,有谁还去吃一碗白干饭,伴一碗豆花的伙食呢?我们读了书,进入白领阶层,对这些沿街而设的小饭铺,看那干不干、净不净的设置,也就没了进去吃一碗的兴致,即便想吃,也是羊肉串、麻辣烤鱼之类,尝个鲜而已。过去的老人讲,这生活,连解放前的大地主、大绅家也吃不上。

  但儿时的回忆,总充满诱惑,它驱使我再次走进豆花店。地点在双流县常乐镇,那是离双流国际机场最近的一个闹镇,成都信息工程学院就坐落在该镇上。镇旁有江安河,河穿过机场高速,蜿蜒流经对面的棠湖中学外语实验学校,退休后我来到棠外教书,于是有意来此吃了一顿豆花饭。

  吃客多是外来打工搞建筑的农民,走拢,坐下,高喝一声:“豆花饭!”没人答应,同样是乡下出来打工的小妹,默默地平平地盛一碗白干饭,端一碗豆花和一个蘸碟来,然后又默默地走开了。看那些农民工,三五两下,吃了一碗饭,又自个儿拿碗在饭蒸子里狠狠挖(w à)一碗,吃够,把桌上的餐巾纸卷一点,将嘴一抹,高喊:“买单!”于是收钱的老板娘过来,收了五元钱,吃客也就利利落落站起身,走了。

  豆花还是从前的老样子,白嫩如雪;蘸碟似乎也没什么变化,盐巴、辣子,上面一小撮葱花,红油也许比过去多了点,因为刚刚放上去的葱花很快就染了红色。然而那米是粗糙米,豆花沾上调料,只是个辣,竟吃不出半点香味。记得小时候吃的豆花饭好像不是这样的,那饭很甜,那豆花很滑口,尤其是吃完饭,一个饱嗝上来,回味麻溜的舒服,是一种吃饱饭后的满足,没有饿过饭的人,是体会不到这种满足感的。然而现在,何以吃得如此的没滋没味了呢?

  饱汉不知饿汉饥。饿时糠也甜,饱时猪肉嫌。这豆花饭的美好滋味,从此只成了儿时的回忆,但对人生的再认识,却成了这顿豆花饭的唯一价值,其实也好。

  (审/付全中)

〖信息来源:棠中外语学校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