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岭无雪
刘剑英  时间:2012年10月6日 浏览数: 打印

  西岭无雪

  刘剑英

  去西岭雪山时,我们念着杜子美的那句诗。千秋积雪的西岭,在诗人的窗前千余年了。我们去登山,带着朝圣的心情,也带着游玩的闲情。

  那天是中秋节,气象预报说“十五的月亮十五圆”,我们都幻想着在山的腰间,摆几枚月饼,斟一壶清酒,看月亮从山的裤袋处升起,飘过我们的小桌,悬浮在山的头上。光想想这美妙的画面就心醉。

  从成都出发的时候,天空飘着细雨。西岭山下,也是毛毛雨,淅淅沥沥,清澈透明。雨滴在车玻璃上,像洒落的玻璃珠,清得泛绿,那是山之灵气,水之精魂。我的心像洗了一样,呼吸也轻盈了。体内浊气外泄,清气浸润,十分畅快。

  我们坐上缆车,在山间雾里滑行。雾像波浪一样扑进窗户。雾隔离了高架悬空的急促和紧张,大家都放下心来。用围巾蒙住双眼的小男孩,也揭下围巾,转动眼珠子瞟一眼窗外,大喊道:“好美啊!”小女孩大声呼告:“车子在天线上飞!”

  入住的宾馆,在半山腰,据说能够雪映华堂,故以“映雪”名之。那是一片别墅式建筑,一栋栋别墅摆放在青绿山间。雪白的雾,像围巾一样松松的围在山尖,慢慢的松滑下来,滑到山腰,散絮一样罩住那一栋栋的建筑物。

  窗里映出的灯光,像夜的眼,惺忪朦胧的似睁似闭。夜,姗姗而来。外面的雨又急了一些,听得见雨洗阔叶的细沙声。雨和雾,配合着,把我们浸入牛乳浴的意境里。

  前方传来劲爆的音乐,平地上有人点篝火。一大推干柴捧成A字形,有人正往柴火上浇油。大家围上去,问火上浇油的人:“你浇的是什么?”答曰:“酒精。”果然是酒精,不是闻到了气味,而是火焰竟然燃到了桶里,蓝莹莹的火苗旋转着燃烧。酒精泼到柴上,火苗一下子窜得老高,像有一只神秘的手从夜空伸下来,拎着火焰的头发,使劲的往上拔。看梵高的《星空》,我总怀疑是否有一只上帝之手在空中一扯,扯成了这奇世绝作?

  人们自发的围成一圈,绕在火堆前,淋在细雨中。形色男女,带着各种心情,踢脚拍手,甩头摇肩,一任热烈烈的汗淋漓漓的奔流。每个人的脸都映得红红的。米黄色的路灯,陷在浓浓的雾里,半睁着眼,暧昧的斜视着这一群绕火乱舞的男女。

  是夜无月,路灯似月。阳台上的旅者,目光和路灯相遇,空气中溢出温柔的因子。夜里不眠的雨蛾,无声的翕动墨色的翅膀,瞧一瞧这玫色的夜,转一转身,飞走,消失进谈白的雾,隐身入静寂的夜。

  雨渐渐急促,在无声的夜里,它细微的喘息着、滴答着,连成线,流到夜的脚跟,浸成一团团的湿痕。静的夜,雨声若压抑的喘息,又若猛烈的心跳。

  静默在雨雾中的联排别墅,窗户中透射出橘黄的晕光,黑影印入窗框,帘子一拉,光暗下来。又一条黑影闪过,灯灭,一切都隐入夜里。夜,沉睡。山上的夜,比市里的夜更接近生命的本色,热烈而不喧腾。

  天明,晨光钻进窗缝。唤醒人们的是鸟鸣,大自然的鸟鸣,细脆、清亮。辨不清是什么鸟,听不明是什么音,总之都那么怡人。

  我们决定登顶,目标是阴阳界。我们再次登上另一条索道的缆车,一路的风景,简直是数不清的淡墨山水画。把相机伸出窗外去,随手摁下快门,收回来一看,极佳的一幅画。

  雾渐渐减淡,看得见脚下悬空的恐惧,心也随之收紧。有人问阴阳界在那里,答曰在缆车上。等到双脚落地,心才回到心窝里。这时已接近山尖,海拔三千二百米。老人坐上二人抬的滑竿,闪悠悠地登山上去。

  雾又上来了,把行人裹住,人和树都模糊了。脚下忽然窜过一只黑影,小孩子眼亮,惊喜的叫道:“松鼠。”原来是这小精灵!俗话说胆小如鼠,但是它却敢在大白天往人潮里钻,真是物竟人择,适者生存。虔诚的儿子,拉上母亲,掏出花生,摊在手心,伸到大树后去。胆大了的松鼠,伸出两只前手,捧过美食,喂进嘴里,倏地逃得不见。喜得儿子哈哈大笑,笑声回荡在山谷山巅。

  返程时,一溜的下坡路。抬眼望,境界辽远,和上山时的急促逼仄完全不同。雾还是那样的浓烈,这个季节,原本就适合赏雾。雾是未凝的雪,雪是沉睡的雾。

  窗含西岭千秋雪,杜子美这样写。在高楼林立的浣花溪畔,再不见黄四娘家花满蹊,也不见晴空下西岭的雪。于是聪明的现代人,干脆移楼于高山之上,构窗在雪域之中。

  西岭无雪,我们饱尝了雾的诗意!

   2012.10.5家中

  

   西岭无雪

   刘剑英

   西岭无雪便赏雾,细雨洇润登山路。

   欢呼壮儿拾枫叶,不见平日跑步苦。

  

〖信息来源:仁譞文学社〗